笔者按:
全部暗访调查的笔录证据,笔者曾在央视十台《讲述》节目中向观众展示。
笔者在杭州的出租车上,向同行的中国卫生部肝炎防治领导小组成员、全国卫生技术标准委员会传染病标准委员会副主任徐道振,谈起次暗访。徐教授听罢,十分气愤,说:“他们(指我暗访遭遇的无良医生)真是太过份了!”
我向教授请教:“很多人打电话给我,都问到一个相同问题:大三阳、肝功能正常,DNA阳性,要不要抗病毒治疗?”
徐教授明确回答:“应该抗病毒,但现在没有特效药,所以还是不要抗病毒。要坚持定期检查。医学监控往往比乱吃药更重要。一旦发现肝功能不正常,免疫有了应答,这时应该进行抗病毒治疗。”
暗访经过
“病人”——即我。一个非乙肝病毒携带者。
我拿着一位乙肝病毒携带者朋友的检验报告,暗访了三家几乎天天在浙江电视台大做“乙肝专题讲座”的乙肝电视门诊,以及浙江大学医学院附一医院和杭州市第六传染病医院。我把“求医”真实经历记录下来,暴光于各位读者。
检验报告单
检验日期:2004年4月9日
检验单位:浙江大学医学院附一医院
检验内容:肝功能、两对半、DNA
检验结果:肝功能正常、小三阳、DNA阴性
按照浙江电视台电视门诊广告播出的地址,按图索骥,开始了我的暗访。
第一家
2004年4月14日,上午10:00
在车水马龙的杭州xxx路,我找到了静悄悄坐落在马路旁的第一家暗访目标。
“不用挂号”,窗口里的护士小姐告诉我。上了二楼,在一位导医MM处填表登记,然后进入门诊室。
出乎意料,看病人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。八九本新病历依次放在桌上,一个不知什么地方口音,面色灰暗的小伙子坐在医生对面的方凳上。医患交流了一会,就看他站了起来,走到墙边一张窄窄的木床上躺下。不久,我就听到从那边传来“咚咚咚”的叩击声。
在我候诊的空当,进来几个人,多是外地人。医生不时地给他们开化验单,让他们下午检验报告出来再来开药。
一会就轮到我了。我有些忐忑不安地坐在医生面前,把两张化验单递给这位经常在电视门诊露脸的专家,并跟他说,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染上乙肝。
医生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述了乙肝的几个传播途径,比如接触了公共汽车的扶手,和乙肝一起吃饭,口腔、肠胃黏膜破了等等,都有可能染病。
我问:“我是小三阳,肝功能正常,DNA又是阴性,可以不吃药吗?”
“小三阳,说明你的肝脏里有病毒,肝病的发展是静悄悄进行的。在不知不觉中就会发展为肝硬化、肝癌,到时候就来不及了。”男医生危言耸听地回答我的提问。
我说:“那么只好配药啦,一个月要多少钱?”
“你是小三阳便宜点,1500元不到。钱带来了吗?”医生令人察觉不到地微微向上咧了咧嘴角。
“带来了。你开方吧!”我底气不足小声道。
他把室内的病人赶了出去,我也奉医生之令躺在那张依墙而立的小木床上。他在我的右腹部处用拳头敲了敲,问我有没有感觉?我摇摇头。他见我木木的无反应,便加大了敲击力度,小小的诊所里回荡起我刚才领教过沉闷的“咚咚咚”叩击声。这下他真的把我打痛了,我忙不迭大叫“痛痛痛”,他满意地把拳头移到左腹部,轻轻叩了几下,听到我回答不痛后,张开拳头拍拍手直起腰,故作神秘地对我说:“你知道这个部位是什么地方吗?这儿就是肝区哎,肝痛,就说明你的肝的确不太好,所以,才会痛。”他指着我右腹部。
我一边做小学生状乖乖聆听他的“教诲”,一边呆想,他的行径与赵本山的“卖拐”小品又有什么不同呢?!我等无知可怜的求医者,面对“电视医生专家”的恐吓如何能不害怕,又如何不乖乖掏钱就医呢?更何况那些有病乱投医的农民姐妹弟兄哦!
我又坐到他面前。他煞有介事地给我搭脉,看舌象、眼睛,然后开处方。开好处方后,导护不请自来,陪我去交费。我心虚地说:“不劳驾你了,我--------我自己去。”
“我陪你吧!”导护和蔼可亲。我只好在护士MM的“押送”下,来到交费窗口,一划价,一个月药费1488元。刚才医生还叮嘱我,吃两个月药后再来复查。我当然不可能付这个冤枉钱,就连忙推说钱不够。导护说,“先配半个月也可以么!”
我说,我家离这很近,一会钱拿来一起配。说着,我拿起处方就想“仓皇逃窜”
MM眼疾手快,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处方,嗫嚅道,医生不是问过你钱够不够么!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,带着留有该专家笔迹的门诊病历,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了。
第二家
2004年4月14日上午11:00
骑着自行车,顺大路一直往西,很快就到了我要“就诊”的又一家乙肝电视门诊。
在导护引导下,我走进楼道深处的一间房间。人气挺旺,有四五个人围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者。他是我曾在电视上看到过好几次的老专家。看病程序同第一家一般。可能因为忙,他没有跟我多说,直截了当地告诉我,小三阳也要治,否则,就会循乙肝三部曲最后发展为肝癌。于是,顺理成章就给我开了一个月的处方药。他告诉我,一个月药费要2000多块,如果是大三阳需5000多元。
我来到配草药的窗口,把方子递了进去,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孩接过处方,纤细的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跳跃,旁边没有草药价格表。一歇歇功夫她就计算好了。她用黑色签字笔在普通药费金额一栏里写上1490。40,然后就让我付钱。我慌忙说:“医生让我先划价。”
“我们这儿都是先付中药钱的”她直视着我游移的眼睛。
“不行,我和西药一起付。”我坚持。她竟没有表示反对。西药划价796元。哇塞!一个无症状乙肝病毒携带者一个月的医药费竟高达2286。40元!真是“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”,我以为第一家就够黑的了,没想到山外有山楼外楼啊!
我把两张划了价的处方和门诊病历一起放进我的蓝皮包。
我还想调查一下这些专家是如何给别人看病的,于是就走进隔壁房间。人也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