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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年来,有两位女性思想人物最引起争论,但也就在广泛的争论中,她们大步伐地改变着正在调整中的男女两性关系。 两人之一,乃是美国密西根大学法学院教授麦金侬(Catharine Mackinnkn)。她专注于语言、对女性之暴力,以及女性人权等方面之研究。认为色情出版品乃是对女性之暴力的滥觞,因而它侵害的已非女性,而是人权,应予禁止。将女性问题拉离以往两性关系的轨道, 并重新定义为新的人权问题,而在美加两国进行宪法诉讼,以麦金侬教授为首创。她的宪法诉讼在加拿大获得了胜利,1992年加拿大的最高法院裁定她的诉讼获胜,往后加国将加强女性非人化的色情出版品之限制,加国最高法院认为“限制使女性非人化的言论,重要性大过言论自由的保障”。 麦金侬教授将女性按人权问题而重新定义,并致力于将其凝固到最高的宪法位阶上,无论就问题意识、思考逻辑以及实践策略,都是近代女权上重大突破性发展,也为女权运动本身创造出更宽的社会基础,许多保守主义者在女性人权的问题意识引导下,也不得不加入她的行列。只是麦金侬的宪法诉讼,尽管在加拿大获胜,但在已视言论自由为天经地义的美国,却遭遇到自由派的强大阻力,并成为近年来美国最重要的宪法争论之一:究竟是毫无限制的言论自由重要?或是限制色情刊物以免其利用此自由而侵害女性人权重要?“美国民权同盟”主席史托森(Nadine Strossen)判断说:“美国许多首要的宪法学者,已向此种女性问题人权化的方向移动,他们估计,她的策略可望获得终极性的胜利。” 麦金侬教授将女性问题拉向最高的宪法位阶,以此为起步,企图从最基本的法律秩序上,重建两性关系,是女性主义者在“公共域”上崭新的开展。与此相比,在“私人域”方面,则要推雪儿·海蒂(Shere Hite)了,她从1976、1981年,以《海蒂性学报告》“女人篇”、“男人篇”、“情爱篇”三部曲这三本通俗性的实证著作,清楚的呈现出了一个基本结论,那就是:无论两性的性关系或感情关系,都存在着一种模式构造,而这种模式构造所对应的,也是社会的实体构造和权力构造;也就是说,两性的性关系和行为感情关系,乃是社会系统所制约及制造的产物,它是文化的,而非本质的。基于此,当两性关系重聚,必须从各类习以为常,而且视为当然的观念和行为模式,进行全面的重新定义。 雪儿·海蒂的三部曲,从近代女性知识分子的角度而言,并不能说是创见。但三部曲真正重要之处,乃是她以问卷的方式,广泛的向男女就性行为、两性互动、感情交流,甚至吵架争执等私密性的问题,展开调查和收集具体的叙述。经由这种聆听式的实证研究,她用各种活生生的证据,证实了以往只有少数女性主义精英知识分子讨论的“女性观点”。从这样的观点而言,“海蒂性学报告”三部曲可以说是近代女性主义观点的具体化、深刻化以及普及化;而从运动角度言,“海蒂性学报告”三部曲可以说发挥了极大的动员及征召效果,对于正逐渐减弱中的男性沙文主义,她的报告加速了这种旧霸权的式微。 也正因为“海蒂性学报告”三部曲具有加速瓦解两性关系旧秩序的动员效果,在过去的十余年间,围绕着这三本“海蒂性学报告”,也就争议不绝、话题不断。有的事涉无聊,藉着雪儿·海蒂传奇化以鄙薄其著作中所承载的信息。例如主流评论界总喜欢强调海蒂出身于密苏里州的一个小镇,而后一路求学,最后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历史、侍应生、秘书、《花花公子》女郎、保姆等维生的生命历程,甚至她的丈夫小她20岁的个人秘密也都被夸张报导,她的前两部曲由于畅销而使她赚入250万美元,更是不断被人提起。有次,美国《时代杂志》以其为封面,报导开始即从她的模特儿生涯讲起,对她著作里的观点及发现则多质疑,只有到了最后才正面的进行介绍,对于这种负面式的贬抑,雪儿·海蒂即恼怒地指出:“有谁会读到这么后面?” 围绕着“海蒂性学报告”而出现的争论,最有建设性的,厥为有关女性研究方法论上的探讨。由于“海蒂性学报告”并未采取主流学术界那种传统的量化分析——因为那种逢机分层取样、被动式的调查方法,势必将使女性的立体认知,淹没在样品代表性的大海中;因此,她采取了独特的问卷模式,除了针对行为及感受作量化设计之外,更让受访者自己以文字进行散文式的叙述,用以突显受访者们的立体性,而不让它被样品的大海所淹没,这种研究法大违常规,此其一。其次,“海蒂性学报告”由于方法论独特,加以问卷分送普遍均以妇女团体等成员为主,加以回收率不高,大约在50%左右,因而其代表性是否充分,当然也成了争论的焦点。其三,则是这种着重受访者散文式感想叙述的研究方法,极有可能造成有问题的女性才答复,没有问题的女性即不太愿意参与的结果,那么,它的问卷结果会不会造成问题的“过度呈现”甚或扭曲? 以上这些方法论的争论,确属有意义的争论,声援雪儿·海蒂的女性主义学者认为,这种独特的研究方法,主要是在归集并呈现女性观点,因此,这乃是一种“典范”的转移。传统的量化分析和性学研究,为求虚假的客观性,而将一切主观感受的细腻问题,排除于研究方法之外,表面上是“科学”,但一切有助于差异呈现和发现新问题的可能性,也就在各种中被平均掉了。因此,当代主要女性学者如凯特·米烈(Kate Millet)、葛洛里亚·史特瑞恩(Gloria Steiriem)、爱金逊(Ti-Grace Atkinson)等人,均推崇“海蒂性学报告”在方法论上的创发性,认为企图用方法论的旧规格,来否证“海蒂性学报告”的客观性,乃是一种“男性主义的反挫”。她们并认为,以主观感受和意愿呈现为目标的新方法论,更具有发现新问题的能力,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言,它也更能让受访者参与研究计划,她们不再只是研究中的一个取样样品,反而变成了作者里的一员,她们用散言形式写出来的感受,会变成书籍报告里的核心部分,受访者与研究者不再是对立的两造,却成了新的整体,这种新方法论毋宁才是更民主、更有意义的研究方法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