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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世纪前的欧洲时尚记录者 弗兰克·霍瓦特(Frank Horvat)生于意大利，在二战后来到法国巴黎，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，他与《VOGUE》、《ELLE》、《生活》、《巴黎竞赛画报》、《哈泼的芭莎》(Harper’s Bazaar) 等世界著名时尚杂志社合作，用独特的视角记录了当时的时尚界。在他的时尚大片里，主角是一把把的名人，有创立了高级 定制时装品牌的Coco Chanel、Hardy Amies 等，有已经去世的意大利著名导演费里尼、法国黑人音乐家约瑟芬·贝克等，还有一大堆的明星、名模。霍瓦特并不像当时绝大多数的时尚摄影师那样，在摄影棚里拗造型，而引入了新闻摄影的手法，把模特拉到地铁口、小酒吧里、食品市场里，以普通人为背景，以地铁为场景，或者干脆抓拍。在霍瓦特的作品中，时尚有了烟火气，从而充满细节、更加生动。 在一张摄于1958 年的照片上，Coco Chanel 弓着身子躲在楼梯上看镜子里反射出来的自己的时装秀。张抓拍照片的新闻味很浓，一个瞬间就表现出Coco 不为人熟知的一面。在另一张摄于1959 年的照片上，当时红得发紫的新浪潮女演员安娜·卡琳娜，身穿高级定制礼服站在一帮浑身肮脏的工人堆里，举着酒杯，优雅地迎上来干杯。这张照片正是霍瓦特常用的手法。 就这样, 霍瓦特几乎走遍了每一个时尚之都, 记录下时尚最前沿的信息, 一拍近30 年。 现在，霍瓦特和全家定居在法国普罗旺斯，平时很少出门，跟外界靠邮件联系。收到记者的采访邮件，他一天后就回了信。霍瓦特在年轻时来过中国，到过北京、重庆，拍过北京胡同和晨雾中的川北平原。他和记者邮件往返十几次，采访达数万字。79 岁的霍瓦特仍是充满强烈好奇心的，他与同时代的很多摄影师不同，对新兴的数码摄影、网络等乐在其中。 B=《外滩画报》 F= 弗兰克·霍瓦特 现在的时尚杂志还是老一套 B: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，你用新闻报道的形式拍摄服装大片，为什么不随大流在摄影棚里拍? F: 我可以用一个字来解释为什么: 懒。对我来说，用自己的方式干活比听别人的话要容易得多。 B: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尝试这种摄影手法? 它对你有什么意义吗? F: 我从1957 年开始这样拍，当时对我来说，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因为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拍。 B: 你在1950 年第一次见到著名摄影师亨利·卡蒂尔- 布拉塞，对他有何印象? F: 他教会了我一定要目标远大，把摄影作为艺术。在某种意义上，摄影能让人用从未有过的角度看世界;好的照片应该让人感觉真实且别无他选。以这样的标准看，没多少摄影师是合格的。我觉得对我的作品最大的褒奖就是有人说: 看了你拍的树，我觉得我从来都没这样看过树。 B: 你很尊敬布列松，布列松曾建议你不能同时搞新闻摄影和时装摄影，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接受他的意见? 现在你又如何看待他当初的建议? F: 当时我也认为他说得没错，但我就是想搞时装摄影，并且按照自己的方法做下去。现在回头看，我当时拍的东西还可以啊，无论他怎么说。 B: 你的时尚照片很有戏剧性，照片中的模特不只是衣架，而是有血有肉的人。你在拍摄之前是不是做足了功课? F: 其实，很多都是临时发挥的，但要做到这点，必须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 B: 你有一幅著名作品，图片上的背景是5 个身穿深色衣服、头戴绅士高帽、拿着望远镜看远方的男人背影，前景是一个身穿黑衣、白纱蒙面的曼妙女人。图片上女人戴的Givenchy 品牌帽子一下子就被凸显出来。请说说当时的创意。 F: 那是一个艺术总监给我的创意。 B: 艺术总监对时尚摄影师来说，有多重要? F: 艺术总监和摄影师的关系就像皇帝和自己的画家、诗人一样，他们养活下面的人，同时发出指令。当然，艺术总监有好也有坏，实际上坏的比好的多。我认识很多艺术总监，有些人很烂，只有一个人对我真正地产生了正面影响，他就是《哈泼的芭莎》的艺术总监马文·以斯列。 B: 很多人都说报道式摄影需要“自然突发性”，那么时尚摄影呢? F: 我同意，时装摄影也是如此，因为能拍第二次的照片绝对不是好照片。 B: 你曾和欧美很多著名时尚杂志合作过，但你现在却说时尚杂志大不如前。为什么? F: 我年轻时，总会出于好奇买杂志看，往往都会有惊喜的发现，但现在的杂志却毫无新意，还是老一套，只是比以前更专业了而已。 我不觉得未来会美好 B: 很多摄影师都深受成长经历的影响。那你呢? F: 当然，每个人都一样。例如，我的家人说德语、意大利语和法语，所以我学会了多国语言，我还曾想学中文! 这是完全不同的语言，大概要耗上我一辈子的时间。就像说不同的语言，我喜欢不断地变换和人交流的方式，甚至摄影，我也同时搞新闻摄影和时尚摄影。 B: 说说你的家庭、太太好吗? 拍照是不是让你更吸引异性? F: 我爱过几个女人，其中几位是我拍照时认识的模特，结过四次婚，其中三次生了孩子。 B: 你在照片中展示出乐观的一面，你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吗? F: 我要让你失望了—我不是乐观主义者( 那就是悲观主义了)。我觉得现在的人像机器一样没有感情，我不觉得未来会多美好。对我来说，美好的事物太少了，因此我才喜欢拍摄正面的、美好的事物，不一定是美女或美景，可能会是美食，是我在生活中、文学中、绘画中喜欢的一切。我甚至喜欢风格怪异的简·彼得- 威金的作品，即使是一条死狗，或者大色狼，我都能在其中找到好艺术特有的光芒。 我尊重每一个拍摄对象 B: 你说过“: 即使是最好的摄影师，一辈子拍出的成功照片也就几张( 或者几百张)。”那你呢? 有多少成功作品? F: 我相信，一个成功的摄影师一辈子能拍出很多好照片，但只有很少几张，能像千载难逢的奇迹一样，观众看了会莫名地感动，能从中看到技巧之外的内容。这样的照片，摄影师一辈子只可能有非常少的几张。我也有，但不告诉你，要靠你自己去观察。 B: 你还说过:“摄影师都很孤独，因为总是犹豫不决，总要不断寻觅。”你有没有这样的寻觅经历? F: 我有一次去希腊，在机场租了辆车自己开。路上，我遇见一群羊和一个金发牧羊女，牧羊女就像希腊神话里的女神一样美。那时已经很晚了，光线不好，我也很累，并且以为以后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牧羊女，所以在过后的几天里，我都没有停车拍照。但我错了，后来，我再也没见到像她那样的人。 B: 在你的《摄影大师对话录》一书中，哪位摄影师的风格是你不欣赏的? 为什么? F: 书中14 位摄影师都各有特点，我都很欣赏。但也有些我是不能接受的，例如著名日本摄影师荒木经惟( 以情色摄影著称)，他的一张照片里把一些裸体的女孩绑在椅子上⋯⋯ B: 但简·彼得- 威金的作品也有暴力、残忍、乖张，为什么你能接受威金却不接受荒木经惟? F: 没错，威金作品跟荒木的作品一样让人难以接受，但在威金身上，我能看到所谓的好的艺术、好的摄影、好的构图，他给人物以尊严，但荒木没有。 B: 请用几句话总结你的摄影理念。 F: 我尊重每一个我拍摄过的人或物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