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远的天使

　　新浪网友：乐妈

　　前两天回妈妈家，诧异对楼不知是谁，每天高歌，偏偏音响又那么好，从“一---呀！”到“花儿也谢了”，碟片里有什么唱什么；声音虽然好听，可么个唱法实在扰人清梦！我问妈是谁？她回，还记得那个孩子吗？现在又搬在一起做邻居了。是他呀！静下心听了回，没有走调，嗓音嘹亮，所有细节都清楚地表达出来，转折处也处理得很好，意外地充满了激情，特别是高亢的时候，看来他承继了妈妈的音乐天分，是自己学会的吗？真的很好听很好听。

　　他的妈妈是一个含蓄优雅的美丽女人，教音乐的；爸爸则充满书卷气，做力学研究，堪称一对壁人。很可惜，是表兄妹，这种近亲结婚注定会有这样的结果：他有异常人。身为知识分子，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，但仍然发生了，我在猜想那是多深的感情，也许有一种搏一回的意思。而他总是干净整洁，也并非那种什么都不明白的弱智，一般孩子会干的事，他也会，这里面隐隐流露着一种尊严和教养，是他父母努力搏斗着的结果。

　　第一次看见他，他还在7、8岁年纪，动作幅度大，爱晃头，眼神不太灵活，笑容格外单纯无邪，很诧异这么大孩子怎么不上学？姥姥告诉我，他与其他孩子不一样，我明白了。妈妈让他叫人，很乖地叫：“XX姐姐！”语气里是单纯的依恋。暑假里，一帮淘伴玩耍的时候，他也来，东游西逛，见了我，会憨憨地：“XX姐姐”，还有那一脸的笑。不知为何，这声称呼一直保留在我的记忆中。

　　他喜欢看我们玩，跟着跑，总是很快乐的样子，虽然跑得没我们快。对玩具有特殊的好感，那时玩具其实就是些没用的日常用品，甚至泥巴，可孩子们却玩得很带劲，玩的最专心是他，经常很长时间没动弹，一心一意地对付着；他会把自己的玩具拿出来，给大家分享，在当时那可是些很“高级”的东西，闹哄哄地，看得出他很满足；或者做游戏，老鹰捉小鸡，全体上阵，乱做一团，他通常是被最快抓住的小鸡之一，大笑声中，他笑得极欢，脸上的快乐，混在众多面孔里，看起来实在是个正常不过的孩子。

　　因为小，大家老带着他，话不多，当他是一个小宝宝；他也从不捣乱，让大些的孩子觉得，和自己的弟妹——那些小顽童相比，他简直温驯可爱。孩子的世界简单明了，喜欢就一起玩儿，不喜欢就互不理睬，没有人和他争执，是因为他那天真的笑脸吗？晚饭时分，各家大人会冒出阳台大广播：“XXX，吃饭了，还疯！你作业做了吗？”真是一天中最煞风景的时刻！所有人只得灰溜溜地回家，他总跟在后面，“哥哥、姐姐”地唤着，希望我们多陪陪他，一天中只有这时可以和同龄的伙伴玩耍，自然不舍得。这时他父母总是很轻声地喊，“吃饭啦，”声音里混合着爱怜与无奈；他立刻回应：“来！”浑忘方才情绪，无忧无虑地跑走了。没有功课的负累，其实我们是羡慕他的！

　　一直没有上学，因为妈妈是老师，平常就教授他一些基本知识，有时可以看见他在阳台上，坐小凳自己看书，妈妈出来，便一起认字，或者他帮着收收衣服，哇啦啦地说些话，很眷恋地，妈妈沉默的脸上就会笑起来；看见我们了，在半空中挥着手：“姐姐好！”永远停留在幼儿最乖的阶段。

　　后来搬家，渐渐忘记了这个小朋友。直到一年夏天，散步的路上遇见他和妈妈在一起，妈妈问：“还记得这是谁吗？”他半分都没有犹豫，脱口而出：“XX姐姐。”还是那样孩子般的笑。我全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仍然记得我的名字，原来他心里，始终都记得那些令他快乐的场景，认识并记住这些也许忘了他名字的人；在他看来，简单得如同吃饭睡觉一样，该刻划的怎么都不曾磨灭，这种智慧我们自问：“能做到吗？”……

　　又做了邻居，傍晚下楼，远远看见一个高高胖胖的小伙子从菜市场里出来，手中还拎着新鲜蔬菜，——这是他？怎么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小宝宝有一定的距离？随即释然，算算他应该都20多了，今已长成一扳高大——喔，他什么都会？日常生活完全不成问题？还能讨价还价？父母尽心尽力地教会他做一个正常的人，这些耐心和希望看来没有白费。后面是他的父母，妈妈还是那么美丽，爸爸还是那么书卷，只是——都老了。

　　看见了我，我微笑着，他笑开了，一声久远的称呼传过：“XX姐姐！”一样亲切的笑容与声音，一如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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