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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常有初识不久的朋友试探性地问我:“你一定当过兵吧?”我感到很惊讶:“何以见得?”时对方往往便 自信地说:“你总是挺着腰板,一看就知是部队生活训练出来的。”其实,他们只猜对了一半。真正教我挺直腰杆的人,还是 我的母亲。 母亲没有文化,却有着坚强的毅力。在我尚未出世时,她接连失去几位亲人,面对常人难以承受的打击,母亲还 是挺了过来。我来到世上后,家中生活十分清贫。为了拉扯大我们兄妹几个,母亲不甘守在家中当主妇,来到家属厂当了一名 装卸工。没有单车也不会骑车的母亲,常常是忙完家务连饭也顾不上吃,揣上一块红薯就往工地赶去。健壮的父亲三天两头喝 上几口“老白干”,打发着苦涩的日子,而母亲却像不知倦似的,一年四季三班倒,披星戴月忙碌着。现在我已记不清母亲年 轻时的面庞了,但儿时留在我脑海里的母亲那挺直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。 20岁那年,我离开军营,又回到了母亲身边,年近50的母亲受过工伤,身体尚未痊愈,仍然还在青年人都不 愿去的装卸队上三班、卖苦力。满头青丝早已染上霜色,步履也不是当年那样稳健了,可生活的重负似乎一点也没有压弯她的 腰板。望着母亲为着微薄的工资,每天风里来、雨里去奔忙着,刚走上社会、尚未找到人生岗位的我,心头直发酸。 待分配的十多天对我来说是段备受煎熬的日子。那些父母大小是个干部的战友,一个个都渐露出灿烂的笑容。他 们家庭的社会关系所释放的能量让我望尘未及,尽管我的档案里有五六张硬碰硬得来的嘉奖证明,但我已开始意识到它如同我 的背景一样,实在是太轻微了。后来的事情发展证实了这一点。不久,我和另外几个纯而又纯的工人子弟被分配到一个最艰苦 的工厂。血气方刚的我改变不了命运,又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,如同困在笼中的幼狮,想拼尽力气撞开樊篱,结果只是徒增烦 恼。 那天,仍为工作不如意而沮丧的我,发现早该下班的母亲还没到家,就一路打听着找到母亲卸货的工地。那是一 个设在铁道附近的工厂库房,十几节车皮的车门敞开着,近百名头戴宽大风帽的装卸工人,扛着箩筐在车皮和库房之间穿梭着 。借着灯光,我穿行其间边喊边辨认着。“妈!妈……”我的嘶哑声音唤停了一个又一个衣衫湿透的人,她们大多数是和我母 亲年龄相仿的阿姨。肩上扛的是百余斤重的矿粉,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地搬运数百吨的工业粮食,可自己还在忍着饥饿。 过了好一会儿,母亲才发觉我的到来,她吃惊地问:“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?”待得知原委后才松了一口气, 执意要我先回家。几天来一直抱怨老天不公、甚至也在感叹“学好数理化、不如有个好爸妈”的我,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,一 把夺下母亲手中的箩筐,加入到运货大军行列中。沉甸甸的箩筐压得我身往前倾、重心不稳,几次险些摔倒,心中叫苦不迭, 但我预感母亲就在一旁看着我,更不敢停步,只有咬紧牙关硬撑着。 下班回家的路上,母亲摸着我肩上被压出的血痕,心痛地说:“扛大包的活也不好干。妈不怕吃苦,累些没啥, 挺直腰杆,咬咬牙也就过来了。”母亲无意间说的这番话,如醍醐灌顶,让我振作起来。是的,我不能选择家庭和主宰命运, 但我有自己的双手,更应该勇敢挑起属于自己的重担,磨炼双肩。挺直腰杆,任重道远又何所惧?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才是真 正的男儿。 从那天起,我不再懊恼,心情开始轻松起来。后来,我又遇到了许许多多、大大小小的困惑重压,所幸的是我始 终铭记着母亲的教诲,挺直腰杆,做人做事。     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