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世之爱－－写给天堂里的妈妈

　　11月16日是我的妈妈去世2周年忌日，但愿她在九泉之下也能感知女儿的爱。

　　我是和外婆一起在乡下长大的，从8个月到2岁半。

　　我出生在极端艰苦的1962年，3年自然灾害使人们的物质生活匮乏到了极点，妈妈为了肚子里的我吃了很多的苦 。至今，我仍清晰地记得妈妈讲她一顿吃4大碗(很大很大的碗呀)水煮胡萝卜的情景――那时许多人的口粮就是菜，胡萝卜 大概已经是好的了。妈妈以后见了胡萝卜一概不吃，实在是够了。

　　那时，妈妈在工厂工作，下班以后仍旧是不能回家，每天的政治学习是谁也不敢请假的。虽然妈妈的奶水很好，我也 只能吃面糊糊，和外婆一起在家守候妈妈归来，一直到夜里10点以后。

　　姨妈生了一个表妹，就说，带妹妹(我的小名)回来吧，总可以有口奶吃。姨妈是护士，恰好那时被下放回了乡下当 农民，当农民没有了工作，至少可以不用每天开没完没了的会了。我就和表妹共同吃着姨妈的奶长大了，长到2岁半，又回到 了北京，回到已经生分了的母亲身边。

　　妈妈一定是很爱我的，因为我是妈妈所生3个女儿中唯一活下来的――另外两个因溶血几天就夭折了。还因为，妈妈 记得许多我刚刚回到她身边时的事情，一直到她自知时日无多时，还拉住守在病榻前的我的手，一遍遍讲述我小时候的种种趣 事，而些事都是我刚刚回到她身边时发生的。写到这里，我的眼泪已经把屏幕遮住了。

　　可是，很久以来，我一直与我的妈妈处于生分与隔阂之中。至少可以用不睦来形容。最初的分离，在我幼小的情感世 界里，消蚀了太多的对母亲的依恋；也让母亲感觉到了女儿的陌生.

　　――我们象是分隔了一生一世。分离的日日夜夜里，妈妈思念着女儿，甚至有时夜不能寐。于是，心中的女儿少了真 切的一颦一笑，多了许多臆想的成分；于是，日思夜想中的女儿早已不是日后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个从没见过电灯，感叹"你们 家的火那么光"、一口广东乡音的女儿，也不是那个拒绝母亲的怀抱、拒绝和母亲睡一个被窝的女儿。

　　悲剧就是在分离中发生的。也许正象妈妈临终仍不能释怀的那样，因为妈妈太年轻，不会正视和女儿分离的恶果，未 能及时纠正感情的偏差――其实，这种父母儿女感情上的生分，在我居住的大院里比比皆是，那个年代，下干校，去军垦，许 多妈妈和自己的子女分离了不是一年两年――我和妈妈一直不能互相理解，正常表达彼此的关爱。直到我的女儿来到我们之中 。我和妈妈的感情真正象正常的母女是我女儿将要出生时的事情，也许自己也将为人母吧，我们母女之间神奇般的真正理解了 。

　　妈妈是一个十分能干，特别要强的女人。至今，很多人提起她还唏嘘不已，感叹那么能干、那么生气勃勃的一个人， 怎么说没就没了！妈妈对我的爱，其实是始终渗透在我们相处的每一分钟里的，只是，那时我不懂。包括当初时不时的大吵一 场，也是我太任性的缘故，从小和母亲的生分养成了我叛逆的性情。

　　妈妈和我一起经历了女儿的孕育、出生、长大的过程。生下女儿2天，当时不是母婴同室，没有女儿吸吮饱胀的乳房 ，虽然传统的经典的现代的法子统统试了一遍，初为人母的我仍是痛苦不堪。妈妈用嘴象孩子一样不停地吸吮，一次不行又一 次，终于乳汁象喷泉般涌出，我也终于释然。一个偶然的场合，无意听见妈妈和朋友谈论那次的经历，我才意识到，为女儿吮 乳对妈妈来说其实是多么难堪――不仅是角色的错位，也是感官的不适。妈妈说她出门后赶快把嘴里的乳汁吐了出来，那种味 道是她久违了，记忆中已经没有了的。

　　在妈妈生命中最后的日子，我守候在她的床前，谈论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……两人都唏嘘不已，唯愿来生仍为母女， 让一切都按另外的样子重新来过。妈妈是一个好妈妈，女儿也不是一个坏女儿。但我们真切体会到彼此的爱却用去了太多的光 阴。

　　妈妈，我愿用我的余生想你、爱你。所以，我再忙、再苦也始终把我的孩子带在身边。

　　妈妈离开后不久，我知道自己又怀孕了。告诉丈夫，他说：生下来吧，或许是你妈妈给你的呢！但愿是妈妈的生命， 又在我的虎头身上延续了。经常向我要妹妹的女儿，就有了一个弟弟。